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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鹿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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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天剛蒙蒙亮,徐鴻達就起床了。寧氏也撐起身子要起來伺候他穿衣,徐鴻達忙按住她說:“你身子重,不必起來。昨夜裏我聽你起了幾次夜,想是沒睡好,再多瞇一會兒。”

寧氏微笑道:“倒也不困,不幫你打點利索了,我躺著也不安心。”說著穿了衣裳起來,喊石榴進來點上燈,又叫葡萄去打熱水。待徐鴻達穿戴整齊洗漱幹凈後,石榴早在堂屋的八仙桌上擺好了早點。

因徐鴻達昨兒吃了很多葷食和魚蝦,又飲了不少酒,早上廚房只上了一桌清粥小菜。徐鴻達就著醬菜吃了一碗棗兒熬的小米粥並四塊蓮子糕,便匆匆要水漱了口,從正院直接穿到園子裏,奔徐婆子的屋裏去請安。

徐婆子昨夜吃多了黃酒,此時還沒醒,麥穗叫了兩聲,聽著屋裏依然鼾聲如雷,只能有些歉意地回稟了徐鴻達。徐鴻達擺了擺手:“無妨,叫我娘睡吧,待醒來,叫廚房做些好克化的粥品果子,今兒萬不能再叫老娘吃葷了。”

麥穗答應著,恭敬地送了徐鴻達出去。

徐鴻達又回轉正院,此時,寧氏正在囑咐侍筆、侍墨,要好生照看二爺,要時刻叮囑二爺不要喝醉酒、不要與人爭口舌、不要去亂七八糟的地兒。兩個書童老老實實的答應著,等徐鴻達回來,便抱著包袱出門上了車,去參加明日省城舉辦的鹿鳴宴。

原本這鹿鳴宴都是在鄉試發榜第二天舉辦的,但本朝天子體恤父母養子不易,特意將鹿鳴宴改成發榜後第三日,留出足夠的時間給學子們與家人歡聚。當然這個福利只有家住省城及附近的舉人才能享受的到,家遠的舉人兩天時間來不及往返,自然不敢家去,只能在省城耐心等待。

走了一日,傍晚時分,徐鴻達到了省城,依然住在赴考時住過的客棧。省城裏的掌櫃個個都是人精似的,來他店裏住過的秀才哪個考中了舉人哪個落了第,他一清二楚。見了徐鴻達帶了書童進來,立馬笑著迎上去,行了個大禮:“恭喜徐老爺高中,徐老爺赴考時的房間還給您留著呢,叫小二帶您過去?”

徐鴻達笑著點了點頭,又道:“備些幾樣可口的小菜,擺在靠窗的那張桌上。”

掌櫃的忙點頭:“您放心就是,保準您一梳洗好就能吃上熱騰的飯菜。”

徐鴻達上了樓,侍筆忙將包裹放在房內,侍墨叫了個小二給了他幾個銅板,要了一壺熱水上來,兩人伺候了徐鴻達重新洗臉梳頭,換了一身幹凈的衣裳,方才下去吃飯。

正好到了飯點,留在本地的、附近州縣歸來的學子基本都到了,互相見了禮就討論起這次鄉試來。有平陽縣來的,知道昨兒徐鴻達有幸聽了文道人教誨忙上前問他文道人說了什麽,又問他可知文道人三年不再見客的緣由!

徐鴻達昨日被沖昏的頭腦早已冷靜下來,只笑著說文道人讓他打實基礎再去會試,至於為何不再見客他也不知。

那人以為徐鴻達是藏私不肯吐露,卻也不以為意,畢竟文道人教誨十分難得,進去過的人從沒有人透漏過文道人說了什麽。

等吃了一半,又有同縣的人進來,邀請徐鴻達及諸位同鄉轉過年一起去京城參加會試,徐鴻達又將底子不穩再苦讀三年的話說了一遍,之前問過的那人才知道徐鴻達說的是真的,一邊慶幸會試中少了個對手,一邊又思忖,難道是文道人看出徐鴻達的潛力,建議他多苦讀幾年再厚積薄發一舉奪魁?那人想著,言語間不由地也對徐鴻達熱切了幾分,吃完飯還主動約了明天一起去鹿鳴宴的時間。

翌日,舉子們都鄭重的換了幹凈衣裳,打扮整齊後一同前往。舉子們皆數到齊後,先拜見了本次鄉試的主考布政使李重麟李大人和翰林侍讀學士王永博王大人以及同考、提調等官員,待坐下後,席間奏響了樂聲,舉子們共吟《鹿鳴》詩。

眾舉子共同敬了老師三次酒,便都有了三分酒意,有單獨去敬老師的,又互相結交的,皆有幾分陶陶然。徐鴻達倒是冷靜一些,只去拜見了老師,和相熟的幾人說了些詩詞文章,並未主動刻意結交那些名次靠前的舉子,因此尋他喝酒的人也極少。

也不知這宴席鬧了多長時間,只知道散了的時候舉子們多數喝醉了,有的鬧著到青樓來場文會,也有的不勝酒力昏昏欲睡。

徐鴻達只是半醉,出來風一吹又散了兩分,幫忙把酒醉的同鄉送回了客棧,他又帶著書童到最熱鬧的街道轉一轉。

除了給家人買禮物,重要的是要給文道人準備束修。

送什麽東西給文道人,這是一個非常頭疼的事。文道人是世外高人,送銀錢太過俗氣,送常見物件又容易落了俗套。且徐鴻達那天雖只在文道人處呆了一刻鐘,卻也看到文道人無論吃穿用具皆是不凡,用來挽發的簪子也是極品的羊脂白玉,想必也不是那種缺銀子的窮道人。

徐鴻達走走逛逛,看到一家掛著“金玉滿堂”牌匾的鋪子,想著是賣首飾的便擡腳進去。裏面掌櫃的見來一個面色微紅的年輕書生,猜度是剛參加完鹿鳴宴的舉子,忙上前作揖,殷勤地問道:“相公想看些什麽?”

徐鴻達略微點了點頭:“先瞧瞧再說”,便朝臺面上擺著的一排首飾看去,只見有樓閣金簪、有嵌寶銜珠的花鳥簪、有梅紋鏤空金簪……明晃晃的直耀人眼。徐鴻達挨個瞧了瞧,微微皺了皺眉。雖說這些金首飾無一不好、無一不精、無一不美,無論做工還是造型都是時下最流行的,但徐鴻達卻覺得這些明晃晃地東西配不上他的蘭芷。

他的蘭芷相貌極美,說她膚如凝脂面若桃花也不為過。也正是因為她的容貌過於艷麗,徐鴻達總覺得,這些過於覆雜花哨的簪子帶她頭上,反而顯得累贅了,倒不如一根形狀簡單卻又品質上乘的玉簪子能襯出她的美來。

徐鴻達思忖片刻,轉頭問掌櫃的:“有白玉的嗎?”

“有!有!有!”掌櫃的忙端出一盤白玉簪來,徐鴻達挨個瞧去,目光在一件金鑲白玉如意簪上停留下來。只見那只足金的簪盞托住了中間的白玉梅花,那白玉玉質溫潤不說且梅花花瓣層次分明清晰可見。

徐鴻達小心翼翼地將這只發簪拿起,心裏想著寧氏戴上她的模樣,嘴角不禁露出一絲溫暖的笑容。

掌櫃的見狀便知道徐鴻達這是瞧中了,忙細細地將這個簪子誇了一通,又笑道:“一看您就是有前程的,小店願意跟您結個善緣,也不問您多要,這個簪子您出八十兩就拿走。”

八十兩,略微貴了些。

徐鴻達摸了摸袖子,袖子的暗袋裏頭裝著兩百兩銀票,是他從小到大攢下的私房。

不買?徐鴻達搖了搖頭,成親這麽些年,他也沒給寧氏買過什麽東西,難得來省城一趟,可不能空手回去。

徐鴻達又低頭看了看手裏的簪子,果斷地遞給掌櫃的:“幫我包起來。”

掌櫃的原本還以為這單生意成不了,卻不想徐鴻達一句話買了,忙滿臉堆笑:“相公您請那邊坐,喝杯茶歇息片刻,我這就叫人好生給你裝起來。”說著喊了小二拿上好的匣子來。

徐鴻達等掌櫃的去包簪子,眼睛也沒閑著,挨個去瞧那些黃橙橙的鐲子。給媳婦買了首飾也不能少了自家老娘的,徐鴻達深知自己親娘的性子,別看平時她對寧氏千好萬好,若是他給寧氏買了東西忘了她,老娘準得陰陽怪氣的幾天不給寧氏好臉。

給徐婆子挑鐲子不像給寧氏買簪子那樣費勁,徐婆子是個有原則的人,審美從年輕到老堅決不變:鐲子越粗越好!價格越貴越好!

徐鴻達看了一圈,挑了一個最粗的來:“掌櫃的,這個幫我包上!”

掌櫃的高興地應了一聲,過來一瞧,楞住了:這位相公,你的審美變的這麽快真的沒問題嗎……

家人的禮物有了,可文道人的束修還沒著落呢。也不只文道人,那後院還住著畫道人、醫道人、食道人,也都得備一份禮才是。徐鴻達走走轉轉,這裏瞧瞧那裏看看,眼看暮色將臨,倒是給家人又買了不少玩意,卻還沒選好送給幾位道長的東西。

侍筆、侍墨抱著大大小小的匣子、紙包,走的腿都快酸了。侍筆見徐鴻達還在漫無目的的轉,不由地建議說:“那些道長都乃世外之人,鮮有能看上眼的東西,二爺不如給幾位道長買幾匣子新書聊表心意。”

徐鴻達點了點頭:“只也好如此了。”便轉身往剛才路過的一家書店走去,侍墨見狀不由地朝侍筆一伸大拇指,侍筆露出幾分得意的神色,連忙跟上徐鴻達的腳步。

依舊是奔波了一日,到家時已見暮色。剛一下車,就見徐婆子站在大門外張望,見到徐鴻達平安回來,徐婆子方才放下了心,拉著兒子手說:“你媳婦早就叫備好了飯菜,就等著你家來。”又問鹿鳴宴啥樣?赴宴時有沒有吃醉酒?一路絮絮叨叨的回了正院。

徐鴻達先洗臉換衣裳,來不及吃飯,就先拿出一個方匣子:“娘,看看兒子給您老買的禮物!”

“呦,還給我買禮物了。”徐婆子聞言笑的合不攏嘴:“娘沒白疼你,快讓我瞅瞅。”徐鴻達打開匣子,拿出一個明晃晃的金鐲子,足有男人的大拇指粗細。徐婆子眼睛一下子就直了,立馬接過來套手腕上,舉了舉沈甸甸的手腕:“這鐲子好!實誠!”

見老娘笑的開懷,徐鴻達又拿出一只狹長的匣子,從中取出那支梅花白玉簪。寧氏見了相公親自給自己選的簪子,眼神裏滿是柔情,略微羞澀的微微低下頭,徐鴻達嘴角含著笑,親自替她簪在發上。

青青猝不及防地被餵了一把狗糧,雞皮疙瘩都出來了,抱著胳膊猛搓。

徐婆子擡頭看了一眼寧氏的白玉簪子,金子不如她的多,細細窄窄的一根也不好看,還是自己的大金鐲子好!

朱朱既不看簪子也不瞧鐲子,只緊緊地盯著親爹帶回來的幾個紙包,舔了舔嘴角:“爹,這些點心是給我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徐婆子美滋滋地帶上大金鐲子,睡覺都不摘下來,兩天後,手腕腫的擡不起來。

青青:祖母,快摘了吧,回頭胳膊再累折了!

徐婆子:你這是嫉妒,你沒金鐲子你嫉妒我。

青青哼了一聲,拿了個小鏟子去樹下挖土玩,沒一會挖出來個看不出年頭的木頭匣子。

徐婆子湊過來看:啥玩意?

青青打開匣子,裏面裝滿金項圈金鐲子。

青青:……

徐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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